望著倒在眼前的花妖……不,依她身上稀薄的妖氣來看,她甚至連精和妖的邊都還沾不上,只是一縷花魄而已。有著一雙漂亮鳳眼的青年皺緊了好看的眉,俯視應該除惡務盡的非人。

 

為什麼?明明自己是殺她的人,為什麼這隻奇怪的花魄卻還朝自己走來?那雙明亮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無恨也無怨,只有無盡的迷惘,盯著他看,甚至看得讓他有種羞愧感。

 

自小師門教導他除惡務盡,想來忍冬村年年必須獻處女給假河神的元兇就是這花魄,現在竟然還想破壞這歷史悠久的厭勝物,簡直罪無可逭!

 

思及此,他揚手捏著雷訣就要劈下,但是不知道為什麼,他竟無法下手,只能低眉望著眼前奄奄一息的妖物。

 

掙扎了一會兒,他鬆開雷訣,俯身抱起了滿身是血的玲瓏,雖然碧綠的血有些駭人,但他現下沒有安置傷患的地方,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入忍冬村。

 

進了忍冬村,原本打算大肆慶祝的村民們一看見他,立刻露出驚愕的表情,也是,抱著一隻妖怪,恐怕連自己也被村民當成妖怪了,他在心裡苦笑。

 

然而狀況並非他所想,一名少女在看見他之後,立刻驚恐尖叫地衝了上來,像是被那聲驚叫喚醒,所有村民也丟下手上的事物衝了過來,將他團團圍住。

 

「怎、怎麼回事?我是人哪!冷靜點!我不是妖怪!」他立刻大聲澄清,「這隻雖然是妖怪,但是她重傷快死了,沒有威脅……」

 

他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少女截斷,「快死了?」

 

所有村民紛亂了起來,少女立刻驚慌痛哭,竟然就拉著那妖怪的袖子灑淚,「玲瓏姊姊!玲瓏姊姊啊!您不要死……您不要死啊!」

 

「怎麼會這樣!玲瓏姑娘除了河妖,怎會突然重傷?」

 

「不過是去加持厭勝物嗎?怎會丟了命?」

 

大伙兒玲瓏長、玲瓏短的叫著,婦人小孩灑淚痛哭,就連男子也紅了眼眶,這讓青年忍不住看傻了眼。

 

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

 

「安靜!安靜!阿狗阿土去準備空房,林嬸快去準備乾淨的水替姑娘清理傷口!」無數聲浪中,一個蒼老而有威嚴的聲音鎮定了紛亂,老村長著急地頓了頓手杖說道,「還愣!臭小子!快將玲瓏姑娘帶到房裡去!小荷!小荷妳甭哭了!快照顧姑娘去!」

 

方才第一個衝過來的少女一聽到吩咐,立刻拉著青年的袖子往屋裡走去,他就這樣被帶入屋中,聽從指示將玲瓏安在床上。

 

才將玲瓏放在床上,她就恍惚清醒了,望著週遭紛亂的人群,她蒼白著臉緩慢開口,「不礙事,只須忍冬草七束用紅線綑綁,和曬了一夜月光的清水給我,自會好轉。」

 

「這就去,玲瓏姊姊,這就去……」小荷抹著淚,抖著手替玲瓏擦拭鮮血。

 

像是安了心,她再度吐了口氣,闔目睡去。

 

凡人看不到,但青年卻看得清楚,玲瓏的元神正用緩慢的速度散去,還不知道能否捱到一夜月水跟冬草,然後他又做了違悖師門的事情,他走近玲瓏,揚起手指向玲瓏的額頭。

 

「你幹什麼!」一個村民粗暴地扯住他的手,「我知道你們三清門都是神仙活佛!但你要殺玲瓏姑娘我第一個不准!」

 

「對、對!定是你這死牛鼻子傷了我們姑娘!」其他人也同仇敵愾。

 

死牛鼻子……?!活了這麼久,他第一次被罵這麼難聽的字眼,若不是他理虧,早就讓這些人嚐些苦頭了。

 

「做什麼亂!」老村長站在門口怒道,「都出去!沒聽姑娘要冬草?還不快去張羅?在這唇鬥,姑娘就好得過來?」

 

所有人一愣,立刻擠向矮小的門衝出去張羅玲瓏昏迷前要的東西,屋內終於安靜下來,只剩下村長跟照料玲瓏的少女小荷。

 

「咱忍冬村的一個村民,拚著命三年前就上三清門求救。」老村長低眉看著昏迷的玲瓏,「連話也不給說就被攆出來,他啊……性子烈,被氣出病,千山萬水趕回來,不到一個月就病死了。」

 

一聽到這裡,青年立刻蒼白了臉孔。

 

「神仙哪肯救我們這偏遠小村?」老村長悲痛地搖頭,「命白丟了,還是沒能救咱村……要不是玲瓏姑娘施恩……」

 

「我最喜歡姑娘了。」小荷淌著淚,「她救了染上瘟疫的咱們,不收一文錢,還替我們除了妖怪……誰管她妖怪不妖怪?」

 

「就算玲瓏姑娘是妖怪,在咱們眼中卻像是天上仙女啊……」老村長低聲說著,紅了眼眶。

 

青年靜默許久,望著蒼白著睡顏的花魄,他抬起手,在她額間虛畫了個聚神符,劍指一點,虛無的符文鑽進她額間,玲瓏立刻絕了呼吸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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