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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……別去了吧。」沐以楓突然說道。

 

玲瓏一震,沉默地望著沐以楓。

 

「如果妳會死,那我絕對不會讓妳繼續跟我走的……。玲瓏,到此為止吧。」明知沒有任何立場可以說這種話,但是他還是硬著頭皮這樣說。

 

玲瓏半晌沒有動靜。

 

原以為會聽到玲瓏冷淡卻囂張地說「你以為你是誰?』但是玲瓏卻出奇地沉默……,難道這話竟讓她連回答都不屑嗎?

 

就在沐以楓正要開口說點什麼時,玲瓏卻出聲了。

 

「不要找我。」玲瓏垂下眼簾,嘴角微勾。

 

「什麼?」沐以楓不明白玲瓏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沒頭沒尾的話來。

 

「最後一次見到天燼,他就只對我說這句話。」玲瓏將下巴抵在雙膝上,整個人蜷坐在火堆旁。

 

沐以楓這才明瞭,靜了一陣子,續道,「既然如此……」

 

「但是,他很悲傷。」玲瓏平靜而低沉地說,然而這樣平和的神情,卻像是醞釀許久的酒,越靜,越傷。

 

沐以楓痴痴地望著玲瓏的側臉,微仰的下頦與頸子連成誘人的曲線,那麼地美好,然而那雙深遠靜謐的眼眸,卻承載了千年的悲傷。

 

沐以楓讓這無可名狀的哀傷壓得停滯了呼吸,張口欲言,卻是不成一字,僅能皺緊眉,讓這壓迫感纏綿胸口不去。

 

「我不懂,明明是那麼悲傷,卻要我不要找他,明明是那麼……那麼希望我去找他。」玲瓏低下了聲音,將臉埋在膝上,雙臂圈著自己。

 

她沒有眼淚。她沒辦法流淚抒發這悲傷與寂寞,所以,她只能不斷地不斷地在這蒼茫天地中尋找他,不斷地告訴自己,很快、很快就能與他相逢。

 

然而這「很快』,卻已經是漫長流轉千年。

 

沐以楓再也無法說什麼,張了張口,最後仍是黯淡了眼神。

 

這一夜,漫長而沉重。

 

***

 

琴聲悠揚,如淙淙流水,蜿蜒無盡,月華之下,銀色的流光灑在隨風譁然的菩提葉上,沙沙聲響,似是與那琴音相唱和,月光中映照古菩提蔭下一把茶色古琴,也溫潤地滑過琴弦上那雙修長的手。

 

琴聲慵懶而寫意,似是春花爛漫,又似夏風和煦,更似秋葉繽紛,而琴音之清冽,更如同冬日初降的瑞雪,靈透逼人。

 

役琴者造詣之高,恐是人間無人能及,月色朦朧,那溫和的琴聲平息了夜的不安騷動,令人沉醉。

 

然而樂曲綿延不絕,初如小橋流水,再如川流奔騰,隨著修長的指尖輕點挑撥,樂音逐漸高亢,聲勢如同萬流匯聚、浩瀚不已,隨著琴聲驟變,一股莫名的風立刻呈一透明的圓自役琴者的四周擴去,捲起片片殘葉,殺意漸升。

 

晃地一聲驟起,琴音漸快而越發高音,層層疊疊的樂音鋪陳而上,浩如萬馬奔騰、快如流星趕月,更似狂風暴雨肆虐無情,像是真的有重槌在心口迫擊般地難受。琴音越高而聲勢越狂,就在曲調最高處拔尖兒似的一音,一股流光呈半月形橫掃而出,狠厲快速地擊中密林中的一樣事物,霎時萬籟俱寂。

 

有風掠過,翩翩翻飛役琴者寬大的袖口,也令他流洩的黑髮在空中劃了個動人的弧。

 

月色漸移,密林中被擊中的那樣事物也逐漸明朗,是一隻紅色的狐,更正確地說,是一隻狐精,因為被這絕色妙音吸引而前來,卻也因此命喪於這首曲子下。

 

良久,枯葉被踩碎的聲音才打破這寂靜。

 

「阿彌陀佛。」佛號輕語,一名身穿白衫袈裟的僧人緩步來到那株菩提樹前,「雅公子,眾生平等。」

 

樹蔭下,操琴者的面容朦朧不清,然而那微勾的嘴角卻格外地清晰,那雙在琴弦上靈巧擺動的手此時梳上自己溫潤墨黑的長髮,姿態緩慢而優雅。

 

「小奸小惡毋枉毋縱,以免種下日後禍根,再者……」被喚作雅公子的男子慵懶地靠在樹身上,「我非無相寺的正式弟子,如何阻我?」

 

僧人聞言,微地嘆了一口氣,「雅公子,師尊不收你為徒,必有其深意……」

 

然而這番話卻得來雅公子一聲冷哼。

 

「我看是因為我生來命帶災殃,定活不過三百,他才不敢收我,省得惹事才是真!」男子冷冽而諷刺地說。

 

「雅公子……」僧人尋思半晌,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,這才正了正顏色,「雅公子,那人將至,眾人已經在準備了。」

 

雅公子聞言,原本冷淡的笑意頓時消失,未久,他伸手半掩著臉,突地狂笑起來,那笑聲肆無忌憚、甚是狂妄,讓他面前的僧人忍不住額頭沁了冷汗。

 

「終於讓我等到了啊……」雅公子低聲呢喃。

 

那個……預言中會毀滅我的妖物!妳終於來了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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